為你，我不喝孟婆湯

“在那遙遠(yuǎn)的小山村，小啊小山村，我那親愛的媽媽，已白發(fā)鬢鬢。。。。。?！泵慨?dāng)聽到朱曉琳用她那清麗，柔美的嗓音詮釋《媽媽的吻》時，我的心中便會涌動起一絲酸楚，因為在我的記憶里，我娘就沒有吻過我。

之所以叫她娘，那是因為，在我們那個窮鄉(xiāng)僻壤的小山村，把母親稱作“媽媽”那是一件很“洋盤”的事情。

我娘是一個典型的農(nóng)村婦女，善良而勤勞。在我們那種人口總數(shù)近百人的大家族里，娘的善良便是其他人用于凌辱的切口。這種日子的升級是在我呱呱墜地的時候。那是在一個深秋，當(dāng)接生婆從娘產(chǎn)房走出來，恭喜父親喜得千金的時候。我的阿婆——以為曾經(jīng)是縣婦聯(lián)主任的老太太終于扯下了偽裝，一改往日調(diào)和他人糾紛時的可鞠笑容，像只暴怒的獅子一樣沖進(jìn)娘的房間，張牙舞爪的撲向母親。我可憐的娘，就在產(chǎn)下我不足一小時的時間里，被我的阿婆和兩個助紂為虐的姑姑野蠻的拖下了床，攆到了門外。而剛為人父的父親，則在一邊沉默著，若無其事的吧唧旱煙。母親絕望的看著自己在這個家族中唯一值得依賴的男人，兩行清淚無主地流了下來。用堂兄的舊毯子裹著渾身凍得發(fā)紫，奄奄一息的我一踉一蹌投奔到五里地外的舅舅家。善良的外婆和舅舅收留了我們孤兒寡母，用米湯和玉米面養(yǎng)育了我。

從那以后，娘沒有回過那座令人艷羨的“大宅院”，也再也沒有替父親添過一次煙絲。帶著我這個不受家族歡迎[轉(zhuǎn)載自[-找文章，到]的女兒相依為命。直到親自伴隨外婆的與世長辭，小表妹的雀躍面世。這段時光，可以說是我童年記憶中最幸福的時光。每天黃昏，我都會和娘一起在地里一邊勞動，一邊興高采烈的跟娘講學(xué)校的新鮮事。夕陽西下，娘會一手拿農(nóng)具，一手牽著我，在夕陽的余暉中把影子拉得好長好長，任憑陽光把我們鍍成最眩目的金黃色。在田間除草，那時我最愿意干的事情。那冷不丁蹦出來的青蛙會在讓你大吃一驚的同時捕獲到孩提時快樂，青蛙便會是我的寵物，在玩膩了的時候它便會是我的盤中餐。這些畫面，完完全全的定格在我的腦海里，抹之不去。它成了我童年時候快樂的寫照。

童年的好時光以及好時光里的快樂，在我上高中的那一年劃上了一個痛徹心扉的休止符。

那一年，我以優(yōu)異的成績被縣一中錄取了。我把印有小喜鵲的信封放到娘的手中時，娘就用她那粗糙的像樹皮的手掌輕輕的摩挲著，就像兒時撫摸我的臉頰一樣，柔情萬分。兩眼里涌出淚水，臉上露出了少見的笑容，這時我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娘笑起來的時候，其實很美！

但是，我很清楚的明白，在我們這個家徒四壁的境況下，供我上重點高中僅僅是一個美麗的夢想。于是，在夜幕降臨的時候，我一個人來到了村頭的小河邊。任憑兩行清淚在臉上蜿蜒而下，小河潺潺的流水聲無情地襲來，掩沒了我娘撕心裂肺的呼喊。我木木的坐在河邊，把錄取通知書撕成一片片的碎片任其隨風(fēng)飄散。在月白星稀的時候，娘提著手電筒找到了我，默默地拉起我的手，在月色中我們娘倆依偎的很緊很緊。

第二天，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，娘已經(jīng)出去了。在無趣的過了一個中午和一個慵懶的下午后，娘回來了，面帶喜氣?！疤m子，我們明天就去報名！”頓時我覺得世界無限美好，天空也開始變藍(lán)，所有的陰影霎時煙消云散。

后來，我終于知道了，那天娘一大早去了“大宅院”。為了我能夠上學(xué)去乞求我那飛揚跋扈的阿婆，長久的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懺悔。但是這樣也沒能讓鐵石心腸的阿婆為之動容，僅僅為我爭取到了上中專技校的機會。然而，我是斷然沒有暢談理想和抱負(fù)的權(quán)利，連最起碼的選擇也沒有，我去了一所財貿(mào)中專。

三年后，我拿到了自考的大專文憑，到了一個偏遠(yuǎn)的山區(qū)信用社。那年，我十九歲，母親也年屆四十。

后來，因為戀愛了，回家的時候太少。直到有一天，我?guī)е锏摹懊_女婿”——小梁，回到了家里。娘正在屋檐下煮豬食，對我的從天而降，娘是驚詫莫名。可在小梁叫她“娘”的時候，娘居然激動得不知道該怎么答應(yīng)，只是情不自禁的用圍裙不停的拭擦雙手。眼里涌動著淚花。晚上，我一如往常地睡在娘的手臂里，但是我明顯的感覺到娘瘦了很多。娘的雙手皴裂的很厲害，以至于娘都不敢摩挲我的臉頰，總是那樣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，小心翼翼。那一晚，我們聊了很久，聊了很多，聊到了以前我的調(diào)皮搗蛋，聊到了我的乖巧可愛。那時我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原來，我和娘之間真的一直都是那樣的親密無間，相依為命。不過，娘始終還是老了，皮膚早就退去了光澤，滿頭華發(fā)已經(jīng)染起了點點霜花，腰板也不再挺拔。而娘僅僅才四十歲。

后來，娘托人帶給我一個信封，里面是五千塊錢，是娘在盛夏的時候再柑林中拾蟬蛻，養(yǎng)豬買的錢。說是給我們結(jié)婚的時候用，她就不參加我們的婚禮了。我懂娘的心思，我明白娘是害怕同事和朋友看不起她是一個下里巴人。可是，娘，你卻不知道，為人兒女，有怎么會這樣對自己的生身父母。對娘的恩情，我是言之不盡的，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，我走到了奈何橋，我一定不會喝那碗孟婆堂，因為娘，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女兒報答你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