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酒店參加朋友婚禮，偌大的大廳一派喜氣洋洋，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意。最激動人心的，莫過于看著一對新人莊嚴面對司儀雙雙起誓。

當司儀問：“你愿意娶（嫁）×××為妻（夫）么？照顧她（他）愛護她（他），無論貧窮還是富有、疾病還是健康，相愛相敬，不離不棄，永遠在一起？”

他們雙雙發誓：我愿意，照顧她（他）愛護她（他），無論貧窮還是富有、疾病還是健康，相愛相敬，不離不棄，永遠在一起，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。

高大俊朗的新郎擁吻身穿白色婚紗一臉幸福微笑的窈窕新娘，一對新人交換戒指，用一個圓來套住彼此的一生。所有在場的人無不為他們祝福，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。側過身去，看一臉羨慕的他，偷偷在底下踹了他一腳，扔過去一句：你始終是欠我的！他明白我所指為何，所以一臉的歉意。

一場幸福的婚禮結束，回味著身著白紗手捧百合花束的新娘，那幸福至極的微笑，心里卻是酸酸的不是味道。

不能免俗，我想起了當年自己的婚禮，至今讓我耿耿于懷。認識他時，他除了滿腹的愛意外一窮二白，求婚沒有玫瑰更無戒指，他窮得沒有地方存放我們的愛情。大多時候，我們倆就是騎著一輛破自行車，滿城轉悠，常常是一碗面條兩個人分吃，笑聲卻飛揚著，純粹的窮開心。

婚禮是在我家舉行的，我的閨房成了我倆的洞房，他１６平方米的房間住著他的父親與兩個小姑子。

白紗裙，是每一個女孩打小起就有的夢想，每個女孩小時候都玩過過家家的游戲，游戲里都做過新娘子，她們的夢里自己是童話里的公主。婚禮上沒有白紗裙，甚至沒有一張婚紗照，那對于當時的我們來說都太顯奢侈。我的結婚禮服，是他給我的一件中國紅的羊毛大衣，說是從此紅紅火火過日子。媽媽也滿意地連說喜氣。就這樣，我做了他的新娘，卻沒有穿婚紗。

至今都頗覺委屈，有些不可思議：當初為什么就那么心甘情愿地嫁給了他呢？

一直慶幸自己眼光獨到，當初委屈自己選了一只潛力股。我的苦苦守候，終于感動上天，潛力股變為績優股，只是隨著經濟越來越有實力，內心卻漸漸生出一些遺憾來。

記得很清楚，第一次搬進新房子，望著裝修得很溫馨的臥室，總覺得床頭的墻壁上少點什么似的，后來去他新婚的妹妹家，捧著他們花三千多元錢照的相冊才知道，那面墻上缺的是一幅婚紗照。

回家后就和他商議，我們是否去補照一套婚紗照呢？他一口回絕：“你怎么就這么虛榮呢？結婚都這么多年了還去補那玩意兒，照出來人家還會以為我們是二婚的！”雖氣極但想想他說得也有道理，我可不愿意讓人家說成是二婚的，我的婚紗夢再次被他粉碎。

環湖路上，因了夜的到來顯得靜謐。有雨輕飛，想必天也見證了一對新人的幸福而感動落淚。他靜默無語地開著車，我聽著雨聲想著自己的心事。許是為了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靜，他擰開了車載電臺。音樂聲起，我卻煩躁起來，伸過手去，關掉。他又擰，我再關，他依然開。

“是不是見證了新娘的美麗，你嫉妒紅顏老去存心找碴呢？”偏他哪壺不開提哪壺。

“怎樣呢，嫌我老了，想棄糟糠于不顧了吧？”火冒三丈暗壓下去，撒潑不是我的強項。

“嘿嘿，有那賊心沒那賊膽哩，怕你上房揭瓦！”他嬉皮笑臉更激起我滿腹怨氣。

“靠邊停車，我要下去！”說著就要去拉車門。車在路邊停下，我摔門而去。臨湖佇立，雨不是很大，落在臉上卻是冰冰涼涼的。

他無聲地跟過來，一手握住我的手，一手放在我腰際：“說真的，一直都覺得太虧欠你，以前有時間沒錢讓你受苦，現在有錢沒時間一樣讓你不開心，可我卻是沒有辦法停下自己的腳步……知道你是一個追求完美的女人，對美有著一種近乎癡迷的向往，我知道，你一直都希望用某種方式留住自己生命中稍縱即逝的美，可我們已經錯過那段最美好的時光，即使補回也已失去了當年的心境與風采，你又何必要癡纏于一種形式呢？”

“看著青春漸逝，我有種茫然和失落，我也是女人我并不比別人差，我不是虛榮，我只是想彌補生命中的遺憾……”雨里，我的淚婆娑而下。

“婚姻的幸福與否，不在于形式。你看，某著名主持人花費巨資空運十萬枝玫瑰和百合盛況空前的婚禮，不一樣也勞燕分飛悄然落幕了？我們的婚禮沒有玫瑰沒有百合沒有戒指，然而我們唇齒相依過著平淡的日子守著平淡的幸福……”嘴上不說，心里已有些讓他的話說服。不明白，為什么每次鬧別扭，總是輕易就讓他的三言兩語給說服。可能時間早已讓我沒了自主，習慣于跟著他的方式思考問題。

“如果你真的那么渴望照一次婚紗照做一次美麗的新娘，那我們離婚我重新追求你，讓你做我美麗的新娘子……”他一臉的壞笑。

“你安的什么心？離婚？你是想離了換新人吧？”暗下里思忖，這個風險不能冒，不能為了做一次美麗的新娘，就讓他離了重追求我，搞不好全盤皆輸，輸了他絕對輸了全部。

“哈哈，不敢了吧？那還不快跟我回家啊，女兒還在等著我們呢！”還是見好就收，順著臺階下吧。他紳士般地將我請進車，車門開處，電臺里有歌傳出：“遠處的鐘聲回蕩在雨里，我們在屋檐底下牽著手聽，幻想教堂里的那場婚禮，是為祝福我倆而舉行。一路泥濘走到了美景，習慣在彼此眼中找勇氣，累到無力總會想吻你，才能忘了情路艱辛……”歌聲里，是他深情的眼神。緊擁、親吻，然后暈眩，很久都不曾有過的感覺。然后跟著電臺一起唱：“你我約定難過的往事不許提，也答應永遠都不讓對方擔心，要做快樂的自己照顧自己，就算某天一個人孤寂，你我約定一爭吵很快要喊停，也說好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，我會好好地愛你傻傻愛你，不去計較公平不公平……”

十幾年的婚姻一路走來，有荊棘有泥濘有難過的往事，吵過鬧過哭過甚至打過，但更多的是牽掛和歡欣，手里握著的是實實在在的幸福，又何必執著于形式，有什么理由，我們不去好好珍惜？婚紗夢，我依然還是會做，依然還是會想做一次屬于他的美麗的新娘子，只是放進夢里，僅僅夢里而已。夢里，有漫天桃紅，一地花瓣。夢里的我，白衣勝雪，依舊窈窕如昔。鬢邊是你親手插上的花，指間是你親手戴上的指環，情愿讓你套住一生……

我，牽你的手，約定：來生，依然做你的新娘，不僅僅是美麗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