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過2012年春節,我母親和三姑就先后住進了不同的醫院,經過兩個多月痛苦的煎熬,我的母親掙扎著從死亡線上挺了過來,而我的姑姑卻永遠地去了……爺爺奶奶共養育了七個子女,我父親排行老五,上有三個姐姐,一個哥哥,下有兩個妹妹。大姐二姐和大哥當年隨著南下的部隊定居南京,三姐和兩個妹妹則輾轉落戶濮陽,后來爺爺奶奶去世,我們家也遷到了濮陽。父親的三姐也就是我的三姑在濮陽這邊是最大的,也是最顧家的。最小的姑姑在生小女兒時由于難產撒手人寰,我的父親又早早患肝癌去世,這讓悲痛的三姑特別珍惜和我母親以及侄子侄女間的感情,特別是我的姐姐,由于和三姑的大女兒年齡相仿,又早早隨著三姑去參加了工作,三姑待她親如自家女兒般。
而我的母親沒有兄弟姐妹,也一直把三姑當做親姐姐來往,關系相處得非常融洽。
得知三姑患肝癌已經將近三年,當聽到本身就患有糖尿病的三姑又身染絕癥,且醫生診斷只有兩三個月至半年的時間時,母親悲痛萬分,唯一能做的卻只是包些包子、窩窩頭什么的送過去陪三姑聊聊天。聽人說患肝病的人吃核桃好,每年院里的核桃成熟之際,我也總會一顆顆挑出99個最大最飽滿的給三姑送去讓她嘗嘗鮮,期望三姑能永永久久地留在我們身邊。蒙在鼓里的三姑并沒有接受化療,而是采取了中藥保守治療,吃著撕掉標簽的藥丸,喝著成袋的藥水,輸著蛋白,這一熬,竟然奇跡般熬過了兩個多年頭。這次入院,三姑已經肝腹水,體內癌細胞結節開始潰爛,后期開始便血吐血,每天只能靠輸血、輸液維持生命。
三姑病重時我母親病情也一直在惡化中,所以,對她們兩個,我們相互隱瞞,不敢流露一絲口風。剛開始三姑還一直追問:你媽這段時間怎么也不來了?連個電話也不給我打一個。我們忍著悲痛找盡理由搪塞,后來,四姑索性告訴三姑,我母親回老家蓋房子去了,要幾個月才能回來。三姑這才再不追問。
我母親對三姑的病情卻了解很多,年前還念叨三姑不知道能不能過去這個春節,不料想自己突患重病,不能動不能說地一躺不起,清醒時候想想自己,想想三姑,想想孩子,不免悲從中來,就日夜哭個不停。
輾轉在兩個病危的親人之間,我們的神經每天都繃得緊緊的,特別是母親需要24小時日夜監護,直熬得頭昏腦脹,不想三姑在去世前幾天提到姐姐突然落淚,姐姐只好強打精神前去,在三姑病房留宿了一夜,三姑這次沒有問我母親的情況,只是說,妮,留一晚上吧,留這一晚上也算是娘家人伺候過我了……三姑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不能讓娘家人輸了理,讓姑父家人笑話……其實,三姑也有兩女一子,比我們姊妹都大些,相互照應的人手也多,倒是我們這邊,姐姐兒子考大學,姐夫要留在油田那邊照顧,弟弟家孩子年幼,弟妹又在縣城教學,再加上母親最少也需要同時兩個人在身邊伺候,所以同樣是姊妹三人,再加上一個護工,每天卻都是我和姐姐弟弟白天晚上輪著熬,每次來,知情的表姐表弟都催著我們早點回去照顧母親,不知情的三姑卻總怕孩子們跟我們爭理,非要姐姐伺候她一晚上不可。這就是我的三姑,一個一輩子都為娘家人操心的老人,從弟弟妹妹的心操起,一直到侄子侄女、外甥外甥女,嘮嘮叨叨一生,也沒有哪個孩子怕過她。
三姑臨咽氣也從沒懷疑自己患的是絕癥,此時的她身體已經被惡病折磨得非常虛弱,在第二次大口大口地吐血時,我和姐姐正在另一個醫院守護我的母親,姐姐聞訊急忙趕去,弟弟也從縣城匆匆往回趕來,我只有守著母親偷偷擦去眼淚。過了沒多久,等我給弟弟打電話詢問消息時,三姑一家已經在陵園了……像夢一般,三姑的生命就這么結束了……雖然早就預料到了結果,但仍是很難接受,母親初病時,我曾說過,母親這病還不如三姑,最起碼三姑還能清清閑閑地享兩三年福,可那一刻,我握緊了母親的手,卻深切地感受到:原來,活著,只要是活著,什么樣都好……